2025年2月22日，北京时间19:00，印度学者拉杰什·库马尔·辛格（Dr. Rajesh Kumar Singh）博士应邀主讲“阿旃陀石窟艺术系列讲座”第二讲《阿旃陀石窟艺术壁画与雕刻的研究方法》（Approaches to the Study of Paintings and Sculptures of the Ajanta Caves）。本次讲座为“视觉与历史文化系列讲座”第47期，由绍兴市柯桥区稽山书院、会稽山佛学高等研究院主办，李翎师生团队承办。讲座评议人为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李翎研究员，翻译为敦煌研究院敦煌学信息中心助理馆员刘刚，主持人为山东艺术学院研究生吕紫琼。

本次讲座将接续上讲，拉杰什老师进一步为大家介绍阿旃陀石窟的壁画，将其分为两个部分展开：一、阿旃陀壁画的主题与图像体系概述；二、阿旃陀石窟壁画的变迁。

一、阿旃陀壁画：主题与图像体系概述

拉杰什老师的讲座深入探讨了阿旃陀石窟的壁画艺术，重点分析其主题、图像体系和叙事意义。拉杰什老师强调，尽管这些石窟也包含雕刻元素，但石窟中的壁画更具有独特的历史和艺术价值，它们为研究公元前几世纪以来的佛教传统提供了宝贵的视觉资料。讲座主要以VR虚拟游览的形式展开，使观众不仅能够欣赏壁画的视觉美感，还能理解其更广泛的宗教和文化背景。

1、主要洞窟及其壁画特色

拉杰什老师通过VR虚拟技术带领观众参观了第1号窟、第2号窟、第9号窟、第10号窟、第16号窟和第17号窟，并分析了它们的建筑风格、壁画主题和艺术特点。

第1号窟：这是阿旃陀壁画艺术最具代表性的洞窟之一，它以其华丽的装饰和复杂的主题而闻名。拉杰什老师特别强调了著名的莲花手菩萨（Padmapāni）和金刚手菩萨（Vajrapāni）壁画，这些菩萨形象线条流畅、面容生动，表现出深邃的情感和优雅的气质，展现了阿旃陀艺术高度成熟的表现手法。

图1 阿旃陀石窟1号窟 莲花手菩萨图

第2号窟：以丰富的天花板装饰和佛教主题壁画而著称。其中，千佛的主题（1,000 Buddha）象征着佛法的无边广度，展现了佛教宇宙观的广阔视野。此外，洞窟内的几何图案和花卉装饰也展示了当时艺术家的精湛技艺。

图2 阿旃陀石窟2号窟 窟顶装饰

图3 阿旃陀石窟2号窟 千佛主题壁画

第9号窟和第10号窟：这些是阿旃陀最早的洞窟之一，约建于公元前2至1世纪。早期的壁画没有佛陀形象，而是采用菩提树、空宝座、足印等象征手法来暗示佛陀的存在，这种无像传统是当时佛教艺术的主要特征。然而，到公元5世纪，这些洞窟经历了重新绘制，佛陀形象被直接呈现出来，这一变化不仅折射出大乘佛教在此时期的崛起，也反映了当时造像艺术风格的显著演变。

图4 阿旃陀石窟10号窟 列柱上的壁画

第16号窟：由大臣瓦拉哈提瓦（Varāhadeva）资助修建，它是阿旃陀最大的洞窟之一。壁画内容主要是《本生经》（Jātakas）和《譬喻经》（Avadānas）的故事，用于讲述佛陀前世的慈悲行为。虽然部分壁画未能完工，但现存作品依然展现了高超的叙事技巧，为了解佛教叙事传统提供了宝贵意见。

图5 阿旃陀石窟16号窟 独角仙本生图

第17号窟：该窟的壁画保存完好，是阿旃陀最重要的叙事艺术遗产之一。与其他因损坏和重绘而掩盖了早期壁画的洞窟不同，17号洞窟保留了许多公元5世纪的原始壁画。此前的研究表明，该窟包含84幅叙事壁画，但拉杰什老师的最新研究表明，实际数量可能高达94幅，进一步丰富了阿旃陀壁画的学术价值。

图6 阿旃陀石窟17号窟 六牙象王本生图

2、阿旃陀的叙事壁画：本生故事、譬喻故事

阿旃陀的叙事壁画因其内容丰富、构图复杂、技法精湛而著称。与后来僵硬的分格连环画不同，这些壁画采用流动叙事的方式，常在同一画面内展现多个情节，故事衔接自然流畅，层次分明。这种独特的视觉手法增强了壁画的教学功能，给参与者带来了沉浸式的叙事体验，使其不仅是艺术品，更是重要的佛教传播媒介。

拉杰什老师在讲座中将阿旃陀的叙事壁画分为两大类别：

1.本生故事（Jātakas）：描述佛陀前世修行的各种善行，主题包括慈悲、智慧、舍身救人等，主要来源于巴利文献。阿旃陀石窟中至少有11个本生故事可直接在巴利语经典中找到对应的文本。这些壁画不仅旨在为僧侣提供宗教教诲，也为参加石窟的世俗信徒树立道德典范。

2.譬喻故事（Avadānas）：源于说一切有部（Sarvāstivāda），主要以梵文书写，强调因果报应、奇迹显现和功德积累。拉杰什老师研究发现，阿旃陀的譬喻故事壁画多达74幅，反映了该题材在佛教艺术中的重要性。

基于巴利语和梵语故事的同时存在，反映出阿旃陀作为不同佛教流派和文化影响交汇地的重要地位。

讲座中提及的一些关键壁画案例包括：

第10号窟：最早的绘画洞窟之一，包含《睒子本生》、《优陀延王本生》和《世尊本生》，尽管部分壁画已损毁，但早期的照片记录帮助学者们重构了其视觉内容 。

图7 阿旃陀10号窟 睒子本生图

第16号窟：展示了《水牛本生》《鹿王本生》《大象本生》和《难陀本生》。这些故事通过生动的人物形象和动态构图，直观的传达了佛教因果观念，使观者能够深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教义与智慧。

图8 阿旃陀16号窟 难陀本生图

值得注意的是，拉杰什老师指出，与中国敦煌石窟不同，印度佛教石窟的叙事壁画主要绘制在墙壁上，而不是天花板。这一差异体现了两种佛教艺术的在发展路径上的鲜明对比。

二、公元468年艺术转变：阿旃陀石窟壁画的变迁

拉杰什老师在讲座中最具重要的见解，是确定了公元468年为阿旃陀壁画风格和内容发生重大转变的时间点，这一转变标志着阿旃陀石窟内壁画的艺术主题、图像学及宗教侧重点发生了深刻变化。拉杰什老师将这一转变描述为从声闻乘（Sāvakayāna）向菩萨乘（Bodhisatvayāna）的过渡，反映出佛教思想、资助模式以及艺术表现形式等方面更为深刻的变革。

时间跨度：阿旃陀石窟壁画的转变期集中体现在公元460-480年，其中468年之前主要反映声闻乘思想，而468年之后逐渐转向菩萨乘。在公元468年以前，阿旃陀石窟在艺术和图像方面的主要关注点是“声闻乘”（Sāvakayāna）。“声闻乘”是一个术语，指的是早期佛教传统，该传统强调弟子（sāvaka）的修行道路，注重戒律，将历史上的佛陀释迦牟尼视为导师和精神指引者。这一时期的绘画描绘了佛陀生平的事件，强调了他的历史角色，将他描绘成一位觉悟者，已证得涅槃并向世人传授其教义。468年后的壁画开始广泛采用菩萨形象、佛陀形象和梵文经典。这一转变与大乘佛教的日益兴盛有关，不仅反映其在视觉表达上的变革，也凸显了大乘佛教对菩萨慈悲精神以及救度众生理念的强调。

外来艺术影响：这一转变的关键因素之一是人们从犍陀罗地区的迁移。随着嚈哒匈奴（Alchon Huns）的入侵，来自犍陀罗（Gandhāra）的佛教僧侣、工匠及资助人南迁至阿旃陀，这些流亡者带来了受犍陀罗和中亚风格影响的艺术传统，为阿旃陀壁画注入了新的图像元素。

图9 阿旃陀1号窟 手持金刚菩萨图

拉杰什老师对公元468年转变的论述强调了阿旃陀艺术遗产的动态性质。这些洞窟并非静态的古迹，而是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演变的、鲜活的宗教场所。从声闻乘向菩萨乘的转变，不仅反映了一种艺术变革，更折射出印度佛教内部深层次的思想转变。

拉杰什老师进一步指出阿旃陀的艺术演变并非孤立现象，而是印度佛教与中亚、东亚佛教文化交流的结果。这种转变不仅影响了印度本土的佛教艺术，也通过丝绸之路影响了更广泛的佛教世界。

评议与总结

在评议环节中，李翎老师对拉杰什老师的讲座给予了高度评价，认为其内容极具启发性，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研究。特别是对阿旃陀石窟的分类探讨，不仅深化了我们对阿旃陀石窟壁画体系的理解，也激发了一系列深入的思考，例如犍陀罗艺术的影响范围及其深度。拉杰什老师对李翎老师的见解表示了诚挚的感谢。最终，我们对拉杰什老师呈现的这场学术盛宴表示衷心的感谢，它极大地增进了我们对阿旃陀壁画的认识与理解。

主讲人

拉杰什·库马尔·辛格（Rajesh Kumar Singh），印度巴罗达大学(Baroda University)的艺术史博士，为印度三所大学的客作讲师，印度文化部前高级研究员，专注南亚考古和佛教艺术研究三十余年。在印度佛教石窟寺,特别是阿旃陀石窟的研究上成就斐然，目前已出版8部专著、在国际顶级学术期刊发表21篇论文、是“重新发现阿旃陀石窟”项目的顾问，计划创建佛教石窟文化遗产数字平台“阿旃陀百科”。

评议人

李翎老师，美术史博士，专业方向为佛教图像学。已出版18部著作、发表120篇论文，多次踏察印度、巴基斯坦及东南亚诸国佛教遗迹。为以色列国家高研院合作教授、印度尼赫鲁大学两次访问学者。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、四川大学特聘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、山东艺术学院外聘研究生导师。

翻译人

刘刚，佛学硕士，毕业于香港大学佛学研究中心。现任敦煌研究院敦煌学信息中心助理馆员，擅长敦煌石窟艺术图像与跨文化交流。参与编撰《藏经洞敦煌艺术精品（大英博物馆）》，主译《敦煌服饰文化图典·盛唐卷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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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

吕紫琼，山东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。